《有些心事》@ 光明日報:顫顫的時光








最近,為了醫治身體頑疾,我每天都到吉隆坡同善醫院報到。不是去看醫生,我去那裡上一個氣功班。


同善醫院的一磚一瓦,都是由不同的華人先賢慷慨解囊捐建的。我經常活動的大樓,叫做邵逸夫堂。顧名思義,就是那個有名的香港影視大亨捐建的。



不曉得同善醫院與這名香港名流有什麼樣的淵源,但邵逸夫爵士不是已經百歲了嗎?一問之下,原來同善醫院年紀更大,已經高齡一百二十多了。


吉隆坡的新建築物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,總是吸引眾多驚嘆的目光,反而類似同善醫院這類老建築物卻乏人問津,默默矗立在路旁,成了城市背後可有可無的佈景。


我一生中行經富都路的這座白色巨塔無數次,卻從來沒有一探究竟的念頭。它像一個被遺棄的無用老人。


同善醫院宛若一具骨董,我竟是最不識貨的人。當我因病進入這一條時間的長廊,我才深深感到自己多麼無知與懊惱。




走入邵逸夫堂,剝落的油漆與雕著刻紋的舊式玻璃窗,彷彿歲月在人的臉上留下了光陰的皺摺,這斷然已不是一張青春的臉。這張臉也許等著翻修,也許等候改建,以便趕上應付新時代的需求,然而,此時它是荒廢的。


它被遺棄在連陽光都疏於照耀的陰暗角落,彷彿屬於它的輝煌真的已成過去。如今偶有幾個稀疏身影,難得在此活動幾日,但又有都少人對它的身世或經歷感


到好奇,甚至轉身離去前留下或流連眷戀或不捨落寞的眼神?


於是,我總是最早到者,坐在屋簷下那具曾經有過
體溫而今荒涼涼的石板椅上,陪這老舊的建築物一個下午。我靜靜聽它述說前塵往事,它說很多人在這裡得到重生,一些人則在這裡結束一生。生命或長或短,或喜
悅或悲傷,都在它的懷抱裡感受過那一絲被照顧的溫暖,它因為人的死生而成了一座莊嚴的生命殿堂。


我想,這便是所謂的輝煌吧,縱使如今已經沉睡。然而,不管是沉睡了多久的身軀,也都期待一雙愛撫的手經過。當細膩的溫柔撫過,即便垂死的槁木都將發出顫裂的聲音,是甦醒,也是證明自己活過。


於是,當我為它寫下第一個字時,遙遠的時光長廊傳來了一陣陣顫顫而抖的呻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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