丟那星

 

從1998年到2008 年，太平盛世未曾真的降臨，在我面前真正「富起來」的朋友亦少之又少。

蕭條場所與潦草人生時有所聞，食肆空無一人，購物商場只剩音響最大聲，最常聽聞的便是某某某被房貸與車貸壓得喘不過氣，很想狠狠剪掉信用卡，然而少了信用卡，想搭亞航出國透個氣都不行，小孩的尿布奶粉也會成問題。

轉眼間，十個年頭過去，聽說不景氣的陰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另一波經濟大海嘯即將來襲。

周一晚間我走在吉隆坡美其名為『星光大道』的金融商業區，該亮的街燈不亮，不該倒的餐廳卻倒了。

我的朋友指著KL Plaza 前面的一座空玻璃房：「瞧，連7-Eleven 都關了！」久未進城，我以為自己走進了一座冷清肅穆的「紫禁城」。

『星光大道』旁坐落了一間名叫『好萊塢星球』的時尚餐廳，曾幾何時在全世界風光開張，近幾年卻如骨牌一般在各國紛紛倒閉。今晚我走在『星光大道』上，發現『好萊塢星球』不復運轉，告示牌上雖寫著「我們將捲土重來」，只怕屆時經濟大海嘯掀到最高潮，餐館是否重開得成還是一個未知數，即便重新開張也怕得苟延殘喘一陣子，總之，昔日風光不在。

唯一倖存於『星光大道』上的咖啡豆咖啡座，幾年前還算城中潮人聚集之地，我往往點一杯拿鐵，坐在那裡便可沾光；而今，經濟大海嘯攻城掠地，咖啡豆咖啡座仿若被大星星們遺落的小星星，落單被擱在那裏，發出黯淡的求救星光，等待著自己遲早被海浪吞噬的命運似的。

聽說『星光大道』對面的Pavilion KL 有意打通兩者中間的隔閡，讓『星光大道』寄居於Pavilion KL的餘威之下，以藉此重振聲威。我不清楚這招是否將奏效，然而城中一間又一間名牌店相繼撤離（如KLCC），高檔餐廳乏人問津（如One Bangsar），也許間接證明了吉隆坡不負盛名，『星光大道』的名號就像窮人家存了一輩子錢才有能力在頸上掛一串鑽石項鍊──非但沒人相信，還被送警局！

『星光大道』不遠處的阿羅街則照舊炊煙妖嬈，攤販不分陰晴圓缺照樣喊破喉嚨大賣榴槤河粉炒麵加哩，我彷彿聽見譁笑的聲音傳過對街──好高騖遠終究吃盡苦頭，幸好阿羅街（Jalan Alor）沒有改名為金星街（Jalan Kejora）。

丟掉那顆星，是好事。

 

 

30-11-08@ 光明日報【吃東西】